倪天从混沌中苏醒，醉酒后的大脑一团浆糊。摸索到手机，那是老婆给他挑的生日礼物，现如今屏幕已经碎了，只能勉强撑着使用。他看了下时间，已经过了早上十点，又错过了上班的时间。说是上班，其实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工作，他在一个工地上打点零工，混个吃饭的钱。那时工友们都不明白他一个读书人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，可工头却收下了他。倪天是个很沉默的人，平时不爱和工友们聊天，工友们也不好去当面问他。后来见着他越来越颓废，更是不敢去招惹了，只说这人跟个行尸走肉一样，再无二异。
再后来，有人从工头里打听到，他是新闻上那个人。工友们顿生一股同情，却苦于找不到安慰的话，因为这个人，不是一两句安慰就能抚平伤痕的人。而他们，也不是真正能给他慰藉的人。
倪天住在租的小房子里，这个小区河对面就是当地一个较好的小区，有不少高耸的电梯房，小区里绿化面积率高，楼间距大，还有配套健身和娱乐设施，可以说是不少人心向往之的住所。而倪天的房子，只能凑合住得下个人，说是个落脚处也不为过。
迟到了就迟到了，他也不打算再赶过去。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迟到，工头怜他可怜，收留他工作，包容了他好几次旷工。但次数过多以后，工头也说了，这个月再来几次就不留他了。他不是不知恩的人，可是这个月以后的着落，他确实没想过。
也许不用想了吧。
他站在镜子面前，看见自己胡子拉碴，头发乱的像鸡窝一样。自己是多久没有在意过仪表了呢？从前的自己，即使在生活没那么好的时候，他也整理地干干净净的。他偶尔还会给自己熨烫西装，他喜欢生活有序，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样子，这样才能有干劲期待每一天的工作，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。
他恍惚无力，那一切岁月静好的样子，令人难以想象地停留在一个月以前。而他，也在短短的一个月间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过得人不像人，鬼不像鬼。就好像，在等人收尸一样。
倪天推开窗子，对岸的小区仿佛近在咫尺。
身为男人，从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，而这个月，他几乎流干了前36年的泪水。冷风像利刃般刮在他脸上，他却觉得远没有心里来得痛。有的地方说人到36一个坎，他是不信的。时至今日他想，这个坎可能过不去了。
打开冰箱，里面凌乱地倒着几瓶酒，还混着几片面包和火腿肠，估计一天一顿可以吃到周末。他不能总靠着店老板的施舍过日子，人家也是要生活的。受得了一时的救济，受不了一世的救济。他总归要回到自己的归宿。
但他的归宿并不在这个小房子里。
或许很快就会到一个地方，那里也可以被称为归宿。那里有没有欢声笑语他不知道，但那里肯定没有欺辱，没有背叛，没有悲伤。他遥望着那个气派的小区，那是他曾经的家。
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本来忙着收拾行李搬家的胡杉，被古言一句话打了回去。一切工作都准备好了，古言却将搬到另一个城市的事情暂时搁置，二人一时闲了下来，在这几乎快空了的事务所里无所事事。
“入室**杀人案现已告破。犯罪嫌疑人谢某，入室盗窃，对女主人**未遂，掐其脖子窒息而死。邻居闻声赶来，不幸被谢某用刀捅死。死者刘丝丝，女，28岁，银行职员；死者王禄，男，41岁，自营店主。目前本案已进一步交给司法机关处理。”
“啪”地一声合上笔记本。
古言把身子深深陷在转椅里，**自己的眉间，而原本候在一旁的胡杉自然地为她揉起了太阳穴。
“这家伙终于落网了。”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，古言看见这个人的事还是会感到反感。看见他被绳之以法，古言也算出了一口恶气。
“他的事就此告一段落，这么严重的案子，又是累犯，他再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了。”胡杉转言一问，“你怎么突然想多留几天，早点说也好，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，在这么个空房子里过日子。”
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。”古言轻叹。
“你就这么有信心会有工作要做？周小姐来了以后，为了保持平衡，我们就该走了。真要有什么事，也不该我们接手。”胡杉提醒古言，引行之事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，引行官也无权力破坏平衡，所以总在各地游走，不偏袒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地方。所以，遇上引行官也是个人的机缘。
“她还没有正式在这里落脚，我的桌子椅子也还留在这里，不算完全交接工作。”古言轻轻地抚摸着银色笔记本的后盖，金属的质感让她陶醉在流畅的手感里。她的手指在光滑的后盖上缓慢滑动，“这丫头还有三天就要置办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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